动笔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心情极为复杂。

5月4日，河南省太康县，一个叫做王凤雅的小朋友去世了，年仅3岁。

她不幸患上 视网膜双侧母细胞瘤，这是婴幼儿阶段最常见的一种眼内恶性肿瘤，95%的病例是在5岁之前发现的。

科普博主 @游识猷 介绍说，在国内，这种病的5年生存率可以达到80-85%，摘眼手术、冷冻、激光、放疗，都可以治疗这种病，早期治疗不但可以保留眼球，病眼还能保有部分视力。

但王凤雅小朋友还是因为病情恶化，确诊仅8个月之后，很痛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5月24日，公众号“有槽”发布文章《王凤雅小朋友之死》。该文章称，王凤雅家长曾在水滴筹等平台募集15万元善款，却不积极给凤雅治病，不把她送到大医院治疗，还疑似把善款挪用为家中儿子治疗唇腭裂。

拿着捐款给儿子看兔唇，却只送女儿去卫生院挂盐水，重男轻女，涉嫌诈捐……把王凤雅事件的热度推到顶点。

目前，“有槽”已经将该文删除

与此同时，一大批自媒体文章开始对事件进行发酵，他们抓住的，是“重男轻女”这个热敏标签：“因父母重男轻女，被利用诈捐殴打致死”、“这不只是重男轻女，这是杀人”……

大量裹挟着“重男轻女”的文章铺天盖地而来，点燃了网友们的怒火。

在王凤雅小朋友去世20天后，她的病情、死因和善款去向，再次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王家人与当时介入的志愿者各执一词。

王凤雅家属骗捐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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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各家媒体报道，我们还原了事件大致的时间线——

1

2017年11月，河南周口市太康县农妇杨美芹，在水滴筹上发起 第一次募捐，说自己四女儿王凤雅在9月份查出视网膜母细胞瘤，专家建议先做保守治疗 (化疗)，等凑到足够钱后再到北京接受治疗。

在水滴筹的第一次募款顺利结束。

2

2018年3月17日，杨美芹在水滴筹上发起 第二次募捐，称“ 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专家会诊建议做保守治疗，在家给孩子滴水4个多月，不见好转”。此时部分网友开始质疑杨美芹是否挪用善款为儿子治疗唇腭裂，并翻出了杨美芹在2017年12月的朋友圈截图。

3

两周之后，3月30日，杨美芹在水滴筹上发起 第三次募捐。因为票据不足，水滴筹主动关闭了这次募款，募集到善款被退给了捐款人。到此，王家从水滴筹两次筹集善款共35689元，已被全部提取。

4

与此同时，杨美芹开通了网络直播，通过火山小视频、快手等平台，打着小凤雅的名号直播募款，并公布自己的微信、电话等联系方式。

在杨美芹发布的视频中，小凤雅对着镜头无助喊“救命”的样子打动了很多陌生的网友。不少人通过微信转账、打赏等方式向小凤雅捐款。

杨美芹的直播频道

网友发布的转账记录截图

5

2018年4月，王家与志愿者发生冲突并逐步激化，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一场罗生门。

      4月6日，一拨来自重庆的志愿者找到王家，陪同王家爷爷和杨美芹带着小凤雅一起到了北京儿童医院。然而，医生检查后表示肿瘤已经扩散到脑部，但还可以尝试化疗，然后再手术。

      在志愿者们的叙述中，他们随后又联系了其他医院，希望劝说家属留下，但王家人反复强调孩子没救了，在医院大吵大闹，污蔑志愿者是骗子，把他们从河南骗到北京，折腾孩子，利用孩子募捐！随后，他们抱着孩子从医院消失。

      大树公益的官方微博@小希望之树随即发布寻人启事，寻找失联的小凤雅及其家人。

      而王家的表述是，发现重庆志愿者根本没有联系好医院，挂号的病历卡都是别人的名字，专家说手术和化疗都没有意义。志愿者说可以转到别的医院，三四天后可以做化疗。他们觉得太折腾孩子了，因此决定离开。

6

4月9日，另一批上海志愿者来到王家。经劝说，王凤雅的叔叔和志愿者一起带着片子，来到郑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咨询，医生的意见是，病情已非常严重，已经错过治疗最佳时间。

此时，留守王家的志愿者遭遇王凤雅病危。王母杨美芹拨打了120，王凤雅被送到太康县人民医院抢救，并由志愿者垫付2000元费用。  抢救20分钟后传出孩子已死的消息，家属要求志愿者找车运送遗体回家，依然由志愿者垫付600元车费。

       志愿者公布的缴费收据

当爱心人士们纷纷哀悼小凤雅的离世之时，4月11日，令人匪夷所思的消息传来，其实王凤雅还没有去世，她又住进了当地的乡镇卫生院接受简单治疗！

王家给出的说法是，由于县医院的医生提出，孩子死后尸体要送往太平间，杨美芹便抱着王凤雅回到了镇卫生院，通过输液方式维持生命。

7

接下来，志愿者们开始举报王凤雅家人诈捐致死，媒体介入，王家则一再自称清白。5月4日，小凤雅不治去世，直到今天，舆论被彻底点燃。

“王凤雅小朋友之死”事件，悲剧之下，家属与社会人士各执一词，有人惊呼“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作祟”，有人骂“这比罗尔诈捐还要恶劣”……

舆论与猜疑在不断升温，但是，在当地警方、媒体等相关机构的介入下，事件出现了一些反转：

第一、网友认为雅雅去世后，还剩余了大量善款。经过警方调查，确认小凤雅家属通过水滴筹获取善款35689元，通过网友微信红包、火山小视频直播打赏获取善款2949元，共计38638元，并非网络上称的15万元，筹得的善款都用于给凤雅治病，并会将剩余款1301元交给政府部门。

第二、所募集到的款项并没有被挪用。小凤雅弟弟到北京治疗唇腭裂的费用，是嫣然天使基金会出的，此事也被媒体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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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凤雅爷爷回应网友疑问

虽然此事目前还有一些细节，比如王家与志愿者的冲突从何而来，有待求证，但单凭目前已披露的事实，就指责“诈捐”、“弃女救子”，有失公正。

但同样，王家也就一个问题，欠公众一个解释——

募捐来的善款都用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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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美芹为王凤雅筹款的过程，从发起众筹到资金使用都缺乏监督，而治疗过程中也没有公布资金使用情况。

杨美芹在水滴筹上发起过三次众筹，共募集了3万多元善款。有争议的是第二次和第三次。据报道，杨美芹于2018年3月27日，将第二次筹到的2万多元提现，但3月30日又发起了第三次筹款。

因为与上一次筹款之间间隔不到一周，再次发起就需要发起人证明上次筹款的金额已经全部用到治疗上并已经花完，而杨美芹只向平台提供了2000多元的票据。因此，水滴筹主动暂停了杨美芹的众筹，将款项都退给了捐款人。

杨美芹对此的解释是：“筹款平台要过小孩的照片和单据之类的，我也不太懂，不知道发对了没有”。

如果杨美芹在发起众筹时，连最基本的资金使用票据都没有提供，叫公众怎么相信他们把资金都用在了给王凤雅的治疗上？一句“不懂”显然无法服众。

另外，据媒体报道，小凤雅在乡镇卫生院接受的治疗是可以报销新农合医保的，那么，王家把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王凤雅爷爷昨天提供了一张花销明细，但仅凭这张手写的账单显然无法服众，对于捐款人和公众来说，我们需要看到的是收款凭证、发票等更有力的证据！

众筹资金必须在监督下专款专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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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了一个曾经看过的轻松筹项目。筹款人是一个专栏编辑，媒体人，因妻子罹患白血病发起网络筹款：

他的目标金额是100万，然后他很坦诚的公布了 自己有一套价值250万左右的房产，一辆7万元左右的车，最后承诺治疗剩余的钱会捐给慈善机构。

最后，整个治疗个人支付的大额费用在28万左右，筹款剩余70万，转捐60万给了慈善机构，还有一部分退回给大额捐款的个人。

对于一个家庭固定资产257万的人来说，28万的负担很重吗？不重，但他选择在网络平台筹款。可我还是非常敬佩他，因为他公布了整个费用明细，这是很多网络筹款项目没有做到的。

随着互联网的深度普及和发展，网络募捐已经成为许多需要救助的困难人群的优先选择。比如王凤雅的母亲杨美芹，一个32岁的农妇，也可以无障碍使用众筹平台发布筹款信息。

但是，她和她的家人并不知道 专款专用 这个都市人群已经形成共识的公益理念，也不知道 应该及时向捐款人公布资金使用情况。

网络募捐善款进入个人账户后无人监管的缺点，在王凤雅事件中得到充分体现。接受捐赠者如何使用捐款，目前还没有专门的法律法规对其资金使用情况进行规范，很大程度上要看接受捐赠者个人的道德自觉！

因此，长期以来，网络募捐中最突出的问题之一就是捐款流向不明。我有医生朋友爆料说，曾经有患者家属开着宝马来医院，一听家人得了重病，马上去发轻松筹，自己一分钱不出。

曾经还有媒体报道，乳腺癌患者完成第一次治疗，个人自费6800元，然后发起轻松筹筹款30万，最后医生都看不下去向媒体爆料。

近年来，骗捐事件多次出现，公众的善心迅速被消耗，对网络募捐的信任程度越来越低。

因此，如何完善对网络募捐善款的监管，是当前网络募捐平台和相关部门的当务之急。因为公众的爱心和信任绝不可能无穷无尽，当信任被透支，公众越来越反感网络募捐，那么像小凤雅这样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会越来越难得到救助。

事实上，“王凤雅事件”引发舆论关注，参与事件的“志愿者”、“公益组织”也受到质疑。25日，“上海大树公益”发说明称，受事件影响，数名病童筹款被相关基金会暂停。

只有完善网络募捐的监管，才能避免悲剧发生。

行文至此，我们不为恶者洗白，但更不能把未有之罪用口诛笔伐强加于人。在整个事件中，家属与医院方面说法不一，保守治疗究竟为何？王凤雅治疗被迟迟耽误，是金钱的无奈，还是母亲的无知，或是沟通的问题？这些疑点依然没有事实能够说清，亟待警方与媒体进一步追寻。

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每一份爱心都值得被保护。

王凤雅小朋友，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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